1993年11月底，我从北京坐了17小时的超慢火车到沈阳，然后转汽车来到抚顺。
当时抚顺温度是零下几度，我穿了衬衣，套了件皮夹克，敞开着就下了车。看见满街的人都穿着军绿色棉大衣，瞅我时像在看一个天外来客。我此行的目的地是抚顺挖掘机厂，那时他们厂子欠了我们厂700多万元，临近年关，厂领导派了各口子人四处出击，我被派到东北的抚顺要钱来了。
出来时问商务部的人讨教许多如何讨钱的经验，可到了挖掘机厂一看，全派不上用场。厂子很大，但没多少人在干活，听说没业务，拿了一百来元在家待着呢。供应科办公室都是来讨钱的，一个丹东的中年妇女天天拿了毛线坐科长办公桌上打毛线，说是来了好几天了。供应科长说没钱，要钱找财务科长。我到财务科长那儿一看，人影都没有。那中年妇女说了：“别找了，都躲起来了。”供应科长说：“要不你们明天来吧！”那供应科长叫啥已经忘了，可人到是挺好的，每天上午准在，中午陪我们吃食堂，然后就让我们回，让明天再来。
到抚顺的第一天就出了洋相。来抚顺前我在北京呆了几天，在北京我们厂在西直门饭店有长包的房间，过去让看一下介绍信就让住下了，啥也不用掏钱，饭店好象是四星的，空调也有。可到了抚顺，得自己找旅馆住。挖掘机厂介绍了在长春街上的一个私人旅馆（是不是叫金城旅馆有点记不清了），老板娘姓鲍，12元一晚。第一天晚上住下后就不对劲，到半夜鼻子一个劲地流血，原来南方人大冬天初到北方干得厉害，不适应。老板娘从第二天开始就让每晚睡前打盆水，放热水管上，以后就好多了。
每天早上到厂子去报到，可钱连影都没有，下午闲来无事，就乘了公共汽车到处乱逛。
整个城市有点脏。浑河在城市的南面，河流很急，但水不是很清，跟浑河的名字对得上号。长春街的南面是职工家属楼，墙面也是黑乎乎的，经常能见到楼与楼间的空地上有小孩在踢足球。那时最热闹的好象是新华街，街上开了好多服装店，卖假冒名牌的衣服，可街上穿的最多的还是军大衣。老板娘的妹妹也在新华街上开服装店，老板娘的侄子带我去过几回。
说起老板娘的侄子，那时10岁左右吧，很机灵的一个小孩，长得也很漂亮，名字好象叫鲍鑫，一天到晚缠着我，因为我手里有个手掌游戏机。我和他做了个交易：平时不许玩，周末可以，但得带我到处逛。他满口答应了。大概带了我三个周末。集结地就是他小姑开的服装店，因为一到那儿，他不肯走了，要玩呢。于是我就到处瞎逛。每次有条路叫新城路，两边高楼最多了，也算是闹市了。
好象在12月初吧，下了一场大雪，把抚顺装点的特别漂亮，温度也一下降到零下17度，这是我有史来经历的最低温度了，也是我看到过的最大的雪了，昔日黑乎乎的街道变成洁白一片。我带着相机，乘车到了高尔山，爬到小山顶，望北看，真是北国风光，千里冰封，万里雪飘。特别是北方的一个个村屯，在雪的掩盖下，静谧、安详，更显纯朴。下了高尔山，我又独自一人乘车到抚顺郊区的章党镇上。一路上的雪景在我看来美不胜收，可惜的是没留下几张照片，留下的也找不到了。到章党镇时正好中午，一群放中午学回家孩子穿着棉鞋，一路滑蹓过来，可爱极了。
在章党镇旁，有个大伙房水库，当地人称小青岛。那天下午我去了旁边的小山坡，拍了好几张雪景和雪淞的照片。水库是东北最大的，一眼还看不到边。那时旁边一点设施也没有，但因有了雪的覆盖，小山和水库互相映照，变得格外端庄秀丽。
大约在12月下旬，我实在是没辙了，就打电话回厂，说没办法。厂里商务部说要不找一下他们的副厂长试试。我就开始天天堵副厂长办公室，终于有天给我逮住了，答应给我一百万，50万的银票和50万的国库券。接下来几天，到抚顺市财政局办手续，办好后，我就离开了抚顺，这个我除了上海呆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城市。
评论